日期:2023-02-15 17:15:17 来源:哔哩哔哩
不得不说,鹰小姐现实主义的写作风格在《春分》中表现得淋漓尽致。从个人的角度来看,就是一部在各种机缘巧合中小欲望滚雪团滚成大欲望,直到最开始产生欲望的人都没办法掌控为止。但本文想从群体的角度,尝试进行探讨——毕竟人多了就成群体了,而群体也会反过来裹挟着人去做意料之外的事情。
(资料图片)
此外,还需要提一嘴的是,评价一件事或一个人的标准有很多,自然评价也就更多。不论是在现实还是在故事中,并不是每件事都是非黑即白,也不是一个人不是好人就只能是坏人。单纯地批评“谋善村”村民骗补偿是不可取的,本文也不会妄下评论,更多只是想展现事情为什么是这样。
因死去的小男孩、桑葚等仅作主线故事的补充,故不重点讨论;因故事发生在虚构的泰拉大陆,故不随意进行现实的联想。
故事梗概
先按时间顺序梳理一下这次的剧情,这其中有4个重要的时间节点:周姓先祖第一次挥起锄头之时、21年前、3年前、现在。主线便是谋善村数百年来的兴衰。
很久以前,周姓一部分先祖来到了大山之中,找到了一篇能遮风挡雨的地方,并用双手一点一点地将其打造成可以耕作、居住、生活的一片土地,并将村子命名为“谋善村”。
21年前,猎户和妻子用仅有的积蓄,来到谋善村,买下了一小片土地,生下了方小石;待其妻子发现猎户打算在这样偏僻的地方一直生活下去时便离开了他,猎户决定带着方小石继续生活。
3年前,为了周家祖庙的安全,族人决定将祖庙迁至猎户家买下的土地上,猎户同意了。方小石认为此举会破坏自家好不容易开垦出的土地,便将祖庙炸开一个角,以示抗议;方小石因此举受伤失踪,不知死活。族人普遍认为祖庙被炸会惹得先祖怒火,使其不再保佑村子,收成变差。
现在,收成越来越不好,族长私下决定炸开一部分路,伪造自然灾害,以此让官家提供就业,为族人谋出路;一位少年正好因此举遇难,因其身形酷似方小石,且无人认识,故萌生让其尸体假扮为方小石,骗取官家因修路产生死亡的巨额赔偿的想法,猎户同意。此时仇白与方小石恰好回村,上述想法无法实施。这一部分是主体。
乡土文化
此处不妨借助费孝通老先生在《乡土中国》中对中国乡村的一些解释来理解故事集《春分》。虽然故事是发生在泰拉大陆,但“谋善村”刻画出的便是一个很典型的以父子/婆媳之间血缘为主导的、遵从朴素的礼法与长老统治来维持秩序的、典型的乡村图景。因而,个人感觉费孝通老先生的理论运用在此处很合适。
村民(族人)
个人猜测,可能谋善村的建立符合费孝通老先生发现的规律:受血缘的限制,安土重迁的思想根深蒂固。因而,待父辈去世后,其拥有的土地便平分给自己的孩子,孩子这一辈依旧有孩子,总面积固定的土地只得一分再分,直到有一天分不下去了,这一辈人就只得外出,再找一片能赖以生存的地方,建立村子,完成一个循环。谋善村应该就是在这种条件下建立的。
这就导致了一个问题:“村民”和“族人”这两个概念差不多是可以划等号的,村子的土地既是村子的土地,也是大家族的土地。因而,血缘决定着社会地位。这一代人所做的一切,是为了下一代人能生活得更好。祖庙在这里更像是一个精神图腾:给村民们过的苦日子提供一种解释(是为了下一代人能不过苦日子)。所以祖庙格外重要,必须留着。
在村民(也是族人)看来,猎户一家和村子里其他人没有稳定的血缘关系,和村子或是家族都没什么关系,卖给他地实际上也是自己割自己的肉,更何况这有可能阻碍“自家人”日后的发展。所以,在村民看来,猎户一家本来就欠他们人情,更别说还是“异族”。于是,迁庙究竟迁到哪,该保护谁的利益,自然也就不言而喻了。
族长
故事中,一个不可忽视的角色就是族长,他是长老统治中的代表。他迁庙、炸土坡,还在别人的建议下骗大炎国的赔偿;他也努力申请救济,鼓励春耕。他是名副其实的决策者,在各种事情中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作为观众的我们单纯给他贴个善或恶的标签都是不合适的。
他做事为公。费孝通老先生提出的“差序格局”的概念用在此处也特别合适,无论做的哪件事,他都是为了家族的利益,只不过这种利益在大部分时间和村子的利益相互重合罢了。而当自己、族人、外族人三者的利益交织在一起,他也是一点私心也没有的——助行器的引擎不都让人拆了去了吗?
他遵从礼法生活,也引导族人以此为秩序生活。这种秩序没有完整的法律法规,更没有法庭抑或是暴力机器。在这样的情况下,人们心中的礼法是唯一的行事准绳,真要说的话,祖庙倒更像是法庭了(又多了一个不能让祖庙毁掉的理由!),他自己就是“法官”,礼法是他定的,也是他解释的;再往前追溯,先祖也是这么做的。这也难怪骗赔偿这种完全不合“法律”的事情村民们做起来却没有一点心理压力了:在他们们心中,这样的行为不仅合乎“礼法”,也被族长支持,更何况还是为公不为私——只不过“私”包含在“公”内——倒更像是一件好事了,当然心安。族长因为和祖先说过了,他也心安。
另外,关于为什么他会听别人的馊主意,骗取赔偿金的原因,个人感觉,不只是因为会有赔偿金。报官也意味着,他将承认自己的能力着实没办法继续将谋善村的诸事处于掌控之中,是变相承认自己无能,这也是他不愿意去想的。
至于猎户,他本来不应该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死者外形酷似方小石并不能解释把他扯进来。随便编一个不行吗?比如族长有个远房亲戚什么的,或者某一个村民有个不为人知晓的弟弟之类的。再说,他们本来也都不相信这个人就是方小石,猎户不还说拿了钱就当是盘缠去找方小石呢吗?但毕竟猎户不是“我族人”,不是利益共同体中的一员。迁庙是这样,假死也是这样,都得拉猎户上去顶刀。
猎户
猎户一家是个典型的外来者。不知道有多少人联想到了鲁迅笔下的祥林嫂,其实相似点还挺多。
祥林嫂悲哀的点不止有“我真傻真的”,还有她妄想用封建礼教证明自身的合理性。她就是个外来者。被人说“克夫”后,别人看不起她,不让她参与鲁镇的祭祀活动,刷个碗都不行:但这样她就没办法在鲁镇生活了呀!别人也给她指了路,让她去捐门槛,她照做了,以为遵从封建礼教,这样就能重新被接纳。捐完之后,她就理所当然地又去参与祭祀,结果人家还是跟她说:“祥林嫂,你放着罢!”——还是没办法生活。
这不和猎户一样吗?当仇白问他如何确保之后就能安稳地继续生活,他说“族长在祖庙里说接纳他们”。但真的能接纳吗?他也没底。但我们知道:大概率下此碰到事还得让他顶上去。
只可惜血缘之间的隔阂是巨大的,方小石在谋善村就是没有前途可言。可相比在荒原上流浪,或是进移动城市谋生,无论哪种还是有间房、有个家、能让他干擅长干的事情——打猎——在他看来,可能留下就是对方小石最好的选择了。毕竟,又有多少“方小石”这样的反抗者能碰上“仇白”这样的江湖中的守护者呢?猎户不是不想守护方小石个人的价值,只是他也不知道该怎样做,也没有能力了。
方小石
方小石是个很典型的反抗者的代表。他拒绝接受周族人强加给他们一家的礼法,拒绝按着别人给他规定好的路走,强调人与人之间平等,推崇个人的价值。
但很遗憾的是,这样的反抗是不会成功的。费孝通老先生曾在讨论群体对个人(尤其是孩子)的教化时谈到,“孩子碰着的不是一个为他方便而设下的世界,而是一个为成人们方便所布置下的园地。他(孩子)闯入进来,并没有带着创立新秩序的力量,可是又没有个服从旧秩序的心愿”。也难怪村民们评价方小石时“没被驯化好的野兽”——这种文化中的教化作用没能在他身上起效果。甚至他比他父亲还要更危险一些——他是稳定中的不稳定因素,都能算是“敌人”了。
只可惜他所作的一切依旧有着很浓烈的“为反抗而反抗”的性质。如果真想阻止迁庙,炸人可能比炸庙更合理一些。但毕竟没人教他究竟该怎么做,他也没见过还能怎样做,只得依据直觉来行事了——和他父亲是一样的。
这也难怪他向往江湖:江湖文化就是强调个人价值的文化。在江湖中,做事只需依据善恶,遇到善便颂扬,遇到恶便制止;且自己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即可,而不会牵扯到别人(不会“子债父偿”);更重要的是,江湖中的地位高低不靠血缘确立,靠武功高低确立。对于方小石来说,这简直可以说的上是乌托邦了吧。
鹰小姐还是肯定了这样的反抗者的:孩子通过自己的双手使损坏的源石拖拉机又运转了起来,给生产力的改善埋下了种子;这不也和《药》中华大妈所见坟墓上红白的花一样,留下了希望么?
仇白
至于仇白,其实大家已经很熟悉了,比较经典的江湖中剑客的形象,她凭借自身的剑艺镇住了村民,遏制了事态的进一步恶性发展,在此不多做赘述。(只可惜鹰小姐在猎户立碑那段,让仇白安稳地走了。要是我写的话一定让仇白被村民的乱石打晕,装进为“方小石”准备的坟墓中。)
一个必然发生的故事
毫无疑问,鹰小姐写了一个很棒的现实主义作品,将平时不在大众关注中的中国的乡土文化展现了出来,具有很强的现实意义。
除此之外,也想提一下看类似作品要避免的两个极端。一个是盲目将自己带入,对故事中的人大肆批评,拼命想找出好人坏人;另一个就是仿佛这样的故事离自己过于遥远,不必过多关注,看个乐子就得。
对于前者,针对展现人性、人心、甚至群体性“平庸之恶”的现实主义作品,避免自己在遇到相似的场景,重蹈故事中人的覆辙要远比盲目批评要好;毕竟对远方的过分关注不能作为现实行动的替代物,对传播媒介的接触不等于对现实的接触。如果有心,还请付诸于实践。
而对于后者这种“就当是在看奇葩小国”的思想,更是要坚决避免。“死亡99个人其实说的是1个人死了99次”这样的观点应该牢牢记住。你看个乐子的东西,可能就是别人的真实生活,你舒服地坐在沙发中取笑别人“奇葩”,殊不知别人正在奋力讨生活,为自己和为自己在乎的人挣得生存的权利。刘慈欣说得好啊,生存绝不是理所当然的,还请牢记这一点。
我想,现实主义作品的价值应该就有唤起大众对现实的重新关注,将生活重心转到眼下真实的生活中。这并不是说要每个人都“Busy living”,而是带着严肃与理性重新审视当下自己的生活与别人的生活,在实际生活中找到自我存在的意义与价值。
毕竟,正如故事中所说,如果“善”已经存在,就不需要叫“谋善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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